果脯和肉脯,摆了好几盘,终于能打打牙祭了。
李含章几杯果酒下肚,就开始吹牛逼:“俺若在广南做官,定要整顿武备,好好教训那些交趾蛮夷!”
“是该教训,”朱铭嚼着果脯附和,举杯大呼道,“些许化外蛮夷,竟敢僭称小中华,还跑来大宋寇边劫掠。且满饮此杯,遥祭苏相公泉下之灵!”
“正应如此!”
李含章先倒满一杯酒,朝着南方泼洒于地,重新斟满之后再饮:“遥祭苏相公!”
四十多年前,越南政权兴盛,对内自称华夏,对外自称天南小中华,出兵二十万入侵宋朝的广南路。
苏缄率领军民奋死守城,他仅有州兵200人,又招募乡兵000余人,固守邕州(南宁)四十二天,斩杀敌军一万五千余人。
本来是能守住的,因为敌军不善攻城。
偏偏来的宋朝援军,被越南军队击败,原地投敌不说,竟教越南人如何攻城。种种方法都被苏缄破解,越南军队已打算撤军,投敌的宋军却不愿走,又教敌人垒土数丈高,通过土堆杀进邕州城。
苏缄拼死巷战,全家37人殉国,只剩突围求援的长子幸存。
这事儿朱铭当然知道,因为太特么丢人了,广南军民被屠杀十余万(也有说几十万),彻底撕碎了大宋朝廷在南方的遮羞布。
喝酒祭奠了苏缄,李含章又聊西北局势:“如今河湟已定,自置西安州(宁夏海原)后,蕃羌之民皆不敢再入寇。依俺看,朝廷就要与那西夏决战了,届时若俺不能考得进士,便索性去西北投军杀敌!”
这货纯粹就是扯淡,他一个州判之子,就算自己愿意投军,也会被老爹给活生生打断腿。
“能不打仗,还是不打为好,”白崇彦叹息道,“一个河湟开边,就让利州路民不聊生。真要再跟西夏作战,苛捐杂税再起,老百姓怎能承受得住”
乡绅土豪,也是老百姓,他们也得面临战争摊派。
李含章摇头道:“隽才兄此言差矣,只有彻底打服了西夏,西北疆域才能安定,朝廷每年可节省军费无数。军费省下来,天下百姓自然富足。”
“或许吧。”白崇彦苦笑。
李含章就是那种学生党键盘侠,聊起军事一腔热血,而且似乎还研究过阵图,真打起仗来恐怕跟朱铭一个样。
这厮满嘴酒话,扯完西夏,又谈辽国,恨不能亲自收复燕云。
白崇彦对打仗不感兴趣,主动转移话题,问道:“大郎既熟读经典,可曾研习史书”
朱铭嚼着肉脯回答:“《史记》通读过,其余史书,仅随便翻翻。”
“可如‘公私’二字,对《史记》别有心裁”白崇彦考教道。
朱铭说:“略有心得。”
白崇彦兴致勃勃道:“不妨道来佐酒。”
朱铭说:“楚霸王的本纪,与汉高祖的本纪,太史公有些地方写得自相矛盾。”
听闻此言,李含章也问:“哪里矛盾了”
朱铭咽下嘴里的肉食,娓娓道来:“且说彭城之战。刘邦先是西撤至下邑,接着又往南,在濉水与灵璧间与项羽交战。继而与吕泽合兵,最后撤到荥阳。”
说着,朱铭用手指蘸茶水,在石桌上画起来:“这是彭城,沛县在北边,下邑在西边,灵璧在南边。太史公在项羽本纪里记载,刘邦只带数十骑遁逃,亲自回沛县寻找家人,寻到两个儿子。中途为了逃跑,把两子数次推下车。这逃跑的方向不对啊,不但不对,而且完全反了。刘邦往北边跑,想带兵撤往下邑,必须穿过或绕过项羽的大军。”
白崇彦和李含章二人,闻言皆认真思索起来。
朱铭继续说道:“而高祖本纪里的记载,刘邦并没有回沛县,是在撤军至下邑时,才派人回沛县寻找家人,且只找到了儿子刘盈。既然只寻得一子,又哪来的数次推两个儿子下车”
“好像……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