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有仁被送进临时医所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。
吴大夫给陆有仁看过,陆有仁的症状并非是瘟疫,但他既然被送了进来,就不好随意送出去了,谁知道他待在这里头的时候有没有被感染上。只好给他安排个人少一点,病症都较轻的病房,让他待着。
陆有仁进来后,一直是浑浑噩噩,人很难受,心里更难受。
尤其是听到朱旺跟他哭诉,说他晕倒了,二小姐死活都不开门,这才导致他被送进临时医所的。
陆有仁这才觉得自己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,真真是只白眼狼。
可惜现在悔悟已经迟了,他进了这种地方,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。
“一房三床病人,你的药。”荷香是负责送药的。
她一来临时医所自报家门,说是陆大夫的丫鬟,医所的人二话不说就让她留下,给她安排了送药的差事。并且对她说你家小姐真是了不起,年纪轻轻,医术竟如此高明,连吴御医都要向她请教。
荷香虽然没伺候过大小姐,可那也是她家的大小姐啊,与有荣焉,沾大小姐的光,这里人对她都很好。
荷香真真切切地体会自家的大小姐是有多了不起。也就老爷那个眼瞎的,才会觉得大小姐不好。
没想到的是,她才进医所没多久,眼瞎的老爷就被送进来了。
她还盼着二小姐也被送进来才好呢。
朱旺见荷香来了,想跟荷香套近乎,问问情况,他是除了待在老爷身边,哪也不敢去,不敢乱走,生怕被染上瘟疫。
“荷香,这里可有人病死了?”朱旺问道。
“呸呸呸,你说什么呢?吴御医医术高明,而且还有咱家大小姐开的药方,想要死人都难。”荷香没好气道。
“是是是,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朱旺半信半疑,哪有发温病不死大片人的?
“那你有没有问过吴大夫,老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?”
荷香道:“吴大夫不是说过了吗?老爷得的不是瘟疫,好好喝药,少瞎想病自然就好了,我不跟你说了,我还忙着呢。”
荷香自始至终都没看老爷一眼。
朱旺见荷香走了,嘟哝道:“这丫头,当了个医护就了不起了。”
“老爷,赶紧喝药吧。”朱旺把老爷扶起来,喂老爷喝药。
陆有仁闻着苦药的味儿皱起了眉头,以前在家中,喝药的时候,丫鬟早就捧着蜜饯伺候着,吞了药,含一颗蜜饯解苦味,而且家中装药的碗不是汝窑的白瓷就是越窑的青瓷,小小一只,光泽莹润,精致的很,不像这里,粗拉拉的大海碗,也不知道之前是哪个得疫病的喝过的。
陆有仁推开朱旺的手:“喝不下。”
朱旺急道:“老爷,您喝不下也得喝啊,不喝药病怎么能好?吴大夫说了,只有病好了,才能从这里出去。”
他是一刻都不愿待在这里,呆在这里就觉得自己被瘟疫给包围了,说不定已经染上了呢。
“我还出去干嘛?不如就病死在这里好了。”陆有仁灰心丧气道。
家没了,前程没了,母亲和孩子都嫌弃他,就连他最疼爱的芳华也对他充满了抱怨,见死不救。他的人生一败涂地,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指望。
“老爷,您不能这么想,皇上只是说暂停职务,又没说将您革职为民,等事过境迁,皇上还是会重用您的,至于老夫人,四少爷还有三小姐,甚至大小姐,他们都不会不管您的,所以老爷,您可不能灰心,熬过去就都会好起来。”朱旺劝道。
陆有仁听朱旺提都不提芳华,心酸不已,再想到陆小宁,陆有仁就更伤心了,父女之间闹的这么僵,还有转圜的余地吗?
这一天躺在这里,他一点一点的回想过去,小宁初回金陵的时候,跟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很贴心也很亲近的。那时候他也以小宁为荣,关心她,处处都想着她,是什么时候父女两的关系开始闹僵的?
应该就是从他要求小宁卖商铺给芳华做陪嫁开始的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