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樊哙如今的遭遇,刘盈的立场,其实非常的复杂。
原则上来讲,樊哙如今的政治成分,早已因妻子吕媭的缘故,而从汉开国之初的‘丰沛元从功侯’,逐渐转变为了‘吕氏部旧’。
简单来说:如今的樊哙, 与其说是老天子刘邦的人,倒不如说是皇后吕雉的人。
这样一来,作为皇后吕雉的心尖肉,刘盈对于樊哙这样的‘母族势力’,本该撑开翅膀护着、照看着。
但在现如今,天子刘邦命不久矣,刘盈很可能在半年多之后,就要继汉天子位的前提下, 吕氏外戚,或者说‘母族势力’,对刘盈而言,早就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助力了。
——今年春天以前,天子刘邦,究竟为什么非要废黜易立,想要将年纪更小、势力更为薄弱的赵王刘如意立为太子?
相较于更加年幼,且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刘如意,有母族吕氏外戚为靠背,得朝中百官功侯所共举的刘盈,岂不是更能保证政权的平稳交接?
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刘盈‘不肖父’‘不类几’,身为开国之君的刘邦,就要在太子储君这种关乎江山社稷、宗庙传延的事情上乱开国际玩笑?
事情的真相, 显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。
从积极地方面来看, 吕氏外戚的存在, 确实能让刘盈手握庞大的政治能量, 以保证未来的某一天,天子刘邦宫车晏驾之时, 刘盈能平稳接过刘汉王朝的政权。
再加上‘嫡长’的大义名分,以及朝中功侯元勋、百官公卿,如萧何、张良等人的支持,刘盈即便年幼登基,也能尽量使得‘主少国疑’的情况减轻到相对可以接受的程度。
但从消极的方面而言,便是成也吕氏,败也吕氏······
道理很简单:权力这种东西,就好比借出去的钱。
往外借的时候,自然是好说好商量,甚至可能换来三叩九拜,痛哭流涕的感谢。
但到了要往回拿的时候,就远没有借出去时那么简单了。
举个很简单的例子。
——按照历史的进程,天子刘邦的寿命,会在明年,也就是汉十二年夏四月,于长安长乐宫画上句号。
彼时,刘盈也必然会在朝臣百官的簇拥下,前往长安城内的太庙祭祖,从而名正言顺的坐上天子之位。
在这个过程中,为了保证万无一失,刘盈自然还要派母族外戚,如舅父吕释之,表兄吕禄、吕产、吕台等人戒严长安。
等政权交接完成,天子刘邦入土为安,紧随其后的,自然就是新君遍封潜邸元从。
那么,对于如今的刘盈而言,谁才配得上一个‘潜邸元从’的名号?
或者说,在刘盈交接政权的过程中,谁,或者说哪一方势力,能为刘盈提供最大的帮助,又不需要刘盈有丝毫担心?
答案,显然就是由吕氏子侄,以及已故周吕令武侯吕泽之部旧等人,所共同组成的‘诸吕’阵营无疑。
在过去,刘盈储位生疑之时,帮刘盈稳住太子之位的,是母族外戚;
政权交接之时,刘盈也需要诸吕保证自己的安全,以及皇权交接的安稳进行;
等坐上那至尊之位,刘盈依旧需要母族外戚步入朝堂,成为自己掌控政权的羽翼;
就算撇开这些已经让刘盈得利,或即将让刘盈得利的利益交换不谈,单是皇后吕雉的存在,以及这个时代‘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’的普世价值,刘盈都必须在登基之后,重用自己的母族外戚,以及部旧势力。
这即是对诸吕外戚、部旧过往帮助刘盈的答谢、对未来必要时帮助刘盈的提前酬谢,也同样是为了使刘盈更快掌控朝堂。
换而言之,待老爹入土为安、自己位登九五之后,刘盈要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整个诸吕外戚,都使劲儿往朝堂塞。
吕氏子侄,如吕释之、吕台、吕禄、吕产等人,起码要有一个两千石以上的朝臣